“过期”美容产品一件难求，竟然拍卖出天价？祖母级彩妆盘用色之大胆，让Y2K风也黯然失色？过去的女性也会担心“服美役”吗？流行超过一百年的经典香水，有着怎样传奇的“前世今生”故事？……我们与5位古董美容收藏界的专家们畅聊了这些历久弥新的美丽故事。
对于古董美容品收藏爱好者们来说，产品过期、高溢价、难以获得，都无法阻挡他们通过各种线上线下交易渠道，经过长久等待和遥远运输，获取心中所爱。透过成体系的收藏，能看到美容史的“黄金时代”，传奇美容大师们的登台时刻，也令后来者思考：如何在当下谱写属于未来的历史？ 
彩妆艺术家Lisa Eldridge和她的部分古董彩妆藏品为人熟知的Lisa Eldridge不仅是彩妆艺术家，更是古董彩妆圈的初代玩家，在人们还没意识到“过期彩妆”价值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了收藏之路。她尤其热爱那些代表所属时代革命性创新的古董彩妆产品。 
1990年，她在伦敦Portbello Market买下的Biba Cosmetics的两盘腮红修容盘，用色大胆突出，是上世纪70-80年代的传奇之作。随后，开始有蓝色、绿色腮红，黑色、褐色和白色口红，银色、古铜色的指甲油，和为深肤色女性制作的粉底……开始了彩妆圈异彩纷呈的新时代。 
过去化妆品是奢侈而非日常物品，所以许多古董彩妆包装选材考究，质量上乘。比如Coty的古董彩妆设计精巧，连口红管都是可替换设计的，现在拿在手里和一百年前几乎一样。 
Coty古董粉饼及腮红Eldridge是最早把藏品带入大众视野的人。17年前，她开始在YouTube频道(@LisaEldridge)上分享个人收藏和复古妆容;9年前出版《彩妆传奇》(Face Paint: The Story of Makeup) 来普及彩妆发展史……有报道指出，她的书令古董彩妆价格攀升。 
在“古董彩妆热”后，伪造品也随之涌现。Eldridge认为，对彩妆历史的深入学习和研究是一个严肃的收藏者的必修课。比如，如果知道酚醛塑料直到20世纪初才被发明出来，那么这种材料制成的彩妆盒就不可能来自维多利亚时代。 
二战时期的彩妆包装设计回归原始，从Chanel到Coty等市场上众多品牌都开始使用普通纸质包装。
20世纪40年代Rouge Baiser打火机造型的唇膏如今，Eldridge更看重藏品的故事和因此与人建立的情感连接。她曾在佳士得拍卖会上豪掷五万英镑竞得Cartier 1950年代专为奥黛丽·赫本定制的珠宝口红管。 
Cartier 1950年代专为奥黛丽·赫本定制的珠宝口红管对她来说，只要是喜欢的，即便是一盒被某个不知名女子用过的假睫毛也同样珍贵。“你能看出这盒假睫毛被多次重复使用，上面还残留着胶水，你可以想象她戴着它出现在特别的时刻或场合的样子，一定是觉得自己魅力四射。” 
古董香水藏家老猪中国香氛品牌七寸九的创始人老猪在古董香水收藏圈有另一个身份——拥有7000多瓶香水珍藏
的
香水界意见领袖。老猪的收藏开始于10年前的巧遇，她在欧洲的一家古董店里发现一只稀缺版本的Guerlain午夜飞行。
从此，老猪在欧洲和日本的古董店，线上拍卖eBay等购物平台获取稀缺藏品。她曾在欧洲古董店收过一支Caron限量版金色烟草——铜质马车，上面载着金色烟草。古董香水的魅力在于，瓶器也会讲故事，使香水的表达更完整、立体。 
Caron金色烟草香水限量版古董香水背后的调香大师们也是令藏家追逐的原因。“Serge Lutens是我一开始就感兴趣的。还有 L"Artisan Parfumeur，算是我们圈子里公认的教科书级的小众沙龙香，它完整又巧妙地表达了那个年代香水的特殊性。” 
L"Artisan Parfumeur为纪念品牌创立20周年推出黑莓缪斯限量版
调香大师Jacques Guerlain于1919年调制的经典香氛“蝴蝶夫人”。绝版香也是保值的理财产品，老猪会用一支古董香水的价值是跌还是涨去判断是否收藏。她有超过百本香水书籍，包含科普教材、调香笔记和欧洲和美国的香水杂志。她会从书中寻找那些曾经非常有影响力，却因各种原因没能延续的品牌。 
让老猪感到遗憾的是，在以西方资本主义黄金时代为主轴的香水收藏史上，中国香水始终是缺席的。创立“七寸九”这一植根于中国的本土香水品牌，老猪希望凭借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去探索东方文艺复兴的可能性。 作为香水界的意见领袖，老猪日常的穿搭也会被追随者们频繁问询，于是她开始花心思去搭配香水和时装，比如用穷奇这支香水搭配中国设计师Uma Wang的血染系列，以一种自带血腥和杀伤力的观感带出这支香水独有的气场。“只有当我们看过世界，并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看法之后，才能把自己对东方的情感融入到设计和作品里，让更多人得以感知。” 
资深香评人及古董香水藏家李竞收集了3000多瓶香水的资深香评人李竞，不喜欢人们称他香水藏家，他将藏品视作研究历史，记录时空变迁的资料库。 
最初，李竞收集香水以兴趣为主，主要是男士香水，直到有一天，他在杂志上读到一篇专栏，作家推荐Editions de Parfums Frederic Malle的夜色玫瑰给男生，这改变了李竞曾经以为男生只能用男香的认知，也是他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小众香水。 
从Editions de Parfums Frederic Malle的夜色玫瑰开始，李竞开启了香水收藏之路。此后，海淘网站、拍卖平台、日本或者欧美的买手都是他的收藏渠道。他会考虑香水是否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具有一定地位或突破性，比如上世纪10-50年代有许多对整个香水工业的发展至关重要的调香大师和佳作，也是他心目中的香水黄金年代。 
Filippo Sorcinelli-Epicentro李竞工作室里的所有香水按照字母排列，他按照图书馆形式做收纳和陈列。每当他做一个选题内容，或准备一场培训，他会事先梳理历史上重要的源起、发展，包括一些特殊转变和最新呈现，香水图书馆就是他的灵感之地。 
对于古董香水藏家来说，香水保存养护仍是难题。即使用专业的实验室密封袋封装，时间长了，香水还是会蒸发、变质、有沉积物。但李竞不会因此将藏品束之高阁，他收集的所有香水都会打开喷，“如果它的瓶子值得留，我就会剩一点香水留在瓶子里，因为对我来说，没有香水的瓶子就像没有灵魂的人。” 
1937年，调香大师Jean Carles为Schiaparelli调制了女香“Shocking”。这些年，李竞也开始收集很多有追求的中国独立调香师的作品，但因为制香的原料成本和萃取工艺都很烧钱，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它们的未来并不乐观。 
在李竞看来，过去西方香水行业中所谓的东方香调，和处于“远东”的中国并没有关系，主要是用源于印度和中东的香料来营造馥郁的香气与奢侈的氛围。但他相信，在这个世界大同的环境下，地理意义上的壁垒已经被完全打破了，中国品牌完全可以让世人理解和欣赏我们的东方美学，尤其是那些同样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国家的人。 
The Makeup Museum创始人Hillary Belzer2005年，仅有不到两百件彩妆的Hillary Belzer，突发奇想要做彩妆博物馆，把自己的专业、对彩妆的热爱和做策展人的梦想结合在一起。最终，The Makeup Museum于2008年夏天上线，如今已经有了超过2700件藏品，成为彩妆收藏内行们的珍贵宝藏。 
最初她只收藏现代彩妆，尤其是包装精美的艺术家合作款，比如她2016年圣诞节前买到的墨西哥艺术家Frida Kahlo和彩妆品牌Republic Nails的联名指甲油系列。她最独特的收藏也与艺术创作相关，是来自巴尔的摩当地艺术家、自称“彩妆绘画之母”的Gloria Garrett的一幅画作。Garrett因为对传统油彩过敏而选择以彩妆为媒介进行创作，2022年1月去世后，其家人将其中一幅作品捐给了The Makeup Museum。
随着博物馆规模扩大，Belzer意识到复古彩妆和古董彩妆是彩妆科学与设计发展中重要的环节，它们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背景、审美趋势以及人们的个性化表达方式，是彩妆博物馆里不可或缺的部分。 她目前的古董彩妆藏品中，最昂贵的是50年代由Salvador Dalí设计的口红和粉饼二合一的“Bird in Hand”，加上曾是好莱坞明星玛琳·黛德丽的爱用品，被很多同好追捧，目前在Esty上已超过5,000美金。作为藏家，更多时候是靠运气前行。Belzer最近惊喜地发现她等了五年才在eBay上现身的La Barra粉饼。这是她在研究埃及文化对西方彩妆的影响时发现的粉饼，是美国一家公司在20世纪初以默剧明星Theda Barra为灵感缪斯设计并命名的，封面是Barra在1917年的电影《埃及艳后》中的扮相。她拿到的这件更是极其稀有的孤品：包装上印着De Barra，而非通常的La Barra，可能是印刷错误或是最早的产品原型。
尽管她积极拓展古董彩妆收藏，但The Makeup Museum目前的馆藏仍以现代彩妆为主。在她看来：一百年后，现代彩妆也会成为古董，也会成为未来世代窥见我们这个时代的一面镜子。 
“近年来， C-Beauty在西方世界的崛起令人振奋”，她提及自己收藏的花西子、花知晓等中国彩妆，认为它们以彩妆为载体，表达和展现了中国丰富的文化和艺术，也成为跨文化交流的桥梁。 
Belzer希望通过The Makeup Museum为学者和研究人员提供高质量的信息资源，也承担激发社会变革的责任。“我希望讲述那些少为人知的历史，间接激发更多人从彩妆之外的生活与经历中，思考多元化与平等这样更大的议题，进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包容。” 
古董美容书藏家Charlotte Nauert古董美容书藏家Charlotte Nauert的复古风格，一半源自祖母影响，一半从她的藏书而来。 Nauert的祖母最喜欢现代人惧怕的芭比粉口红、斑马纹和豹纹的衣服，擅长在看似花里胡哨的同时保持优雅得体。九十多岁时，她仍然坚持不化妆就不出门，从金发到银发，发型始终一丝不苟。长大后，这些记忆与好莱坞旧电影中女明星的模样重叠在一起，Nauert想学习她们的发型和妆容，她被她们的美吸引，也无比怀念祖母的样子。
但互联网在这个问题上百无一用，她总是搜索到同一段文字，一个作者引用了另一个作者引用的又一个作者引用的某本旧美容书，甚至还加上了现代的解读。她想直接找到源头，一本那个时代女性妆容和风格的教科书。 
2012年左右，Nauert在搜索“四五十年代女性的口红颜色”时，发现了电影明星 Joan Bennett于1944年出版的How To Be Attractive，这成为她收藏美容书的起点。 她从此开启了回到过去的任意门。“即使战时，女性也要每天涂上鲜艳的口红，让自己美丽而有精气神——这是我在历史课上从未听过的。”这也是Nauert钟爱四五十年代藏书的原因——尽管正在经历或刚刚走出一段黑暗沉重的历史时期，但人们的审美是彩色的、明快的、高昂的、有力量的。 联想疫情中后期红色口红销量飙涨，以及至今仍在发酵的复古风潮，Nauert认为这也是从未经历过全球性灾难的这一代在前辈的精神状态中获得的启发和力量。女性装扮自己，不是历史大事件，不会在历史书中书写，但这是女性历史中重要的一环。“而身处其中的她们和我们，应对苦难的方式，更让我有共鸣。”
十年的时间，Nauert拥有了30本收藏，这个体量已经相当了不起。美容书收藏的难点在于没有数据库，也就无从得知历史上曾有哪些作者和书籍。eBay是Nauert搜罗和购买藏书的最佳平台，设置了关键词提醒之后，剩下的就是拼运气和耐心，她大部分藏书都是等了超过一年才得以入手。图书馆是她另辟蹊径的收藏渠道，偶尔能买到很久无人问津的旧书。她曾在 YouTube 频道（@MilkAndHoneyLife）分享过自己的藏书，其中一本她最喜欢的藏书The Handbook of Beauty，总共就出借了两次，最后一次是1964年3月12日。 Nauert最新获得的，是来自30年代纽约“礼仪学院(Charm School)”创办人Margery Wilson的教材，它被以信件的形式定期寄给生活在纽约之外无法亲临学校的学员们。这也是她最古早的藏品书。Nauert的藏书跨越了30-70年代，包罗护肤、化妆、发型、穿衣、仪态、举止，及至职场沟通等方方面面。旧时期女性并不都是我们印象中的家庭主妇，绝大多数书籍都有专门为职场女性撰写的章节。比如，The Handbook of Beauty中就罗列了职场女性化妆包必备品——粉饼、口红和止汗剂等。 
Nauert表示她经常在古董美容书中读到陈旧过时、与当下文化格格不入的观点。比如，相较于现在我们认为的“每个女性本来就是美的”，那时的书更强调“每个女人都可以变美”——只要你足够努力。但从另一个角度反观，“她们相信自己值得，并愿意为之努力，在我们这个忙碌而易于忽略自我关爱的时代，也值得借鉴。”编辑:Lesley撰文：Ellen Yang（老猪、李竞）、 Lin Yin（Lisa Eldridge、 Charlotte Nauert、Hillary Belzer） 摄影/图片：John Rawlings、ALPS（李竞）、 藏家本人提供 设计：乐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