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选信
忙乱了一天,气喘吁吁的回到家里,妻和女儿把晚饭端上了餐桌,小孙女沫沫看了一眼饭菜,忽然问妈妈:
“妈妈:爸爸和爷爷都是父亲吗?”“是的,爷爷是我的父亲!你父亲在杭州出差呢。”
沫沫翻了翻眼睛,似乎明白了,随即说到:“父亲节到了,我想爸爸。”“怎么不说想爷爷了?”妈妈问沫沫。沫沫脑子转的飞快:“那是你爸爸。”妻和我笑了,笑声还没止,女儿的手机响了:女婿从杭州打来电话,要和女儿沫沫视频呢。
沫沫看见爸爸向自己招手,高兴地说:“爸爸:父亲节快乐!”
父亲节快乐!
女儿赶忙给我碗里夹菜。
望着女儿和沫沫笑眯眯的面孔,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科技的发展,把很多以前认为神话的传说,都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正像女婿在杭州,孙女可以通过视频和爸爸交流一样。
望着父女俩交流的视频,我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科学家能否造一种仪器,一头连着阴间,一头连着阳间,让逝去的人和活着的人通过某种程序聊天对话,了解各自的生活状态,互相慰籍。通过仪器,我可以轻松地见到久别的父亲,问问父亲的工作生活以及天堂情况。我要对父亲大声地说一声:父亲,我想你!
父亲患肝病去世,至今已有四十六个年头。
尽管父亲的形象在我记忆中已模糊不清,但并未淡化我的思念之情。
我上高中的那一年,父亲去世的。
父亲去世前,一直在公社洨河抽水站上负责操作维修柴油机、锅驼机、水泵之类的设备。工地上常搞大会战,几天几夜连轴转,设备事故多,工作量大,生活条件差,父亲又是个工作极认真的人,由于劳累过度,72年未,感到腹部疼痛,没太注意,一直忍着坚持上班,到了73年初的时候,实在支撑不住了,才不得不去西安医学院检查。检查后大吃一惊,发现肝部出了问题,且已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家里困难,根本无钱住院治疗,只好回家休养将息。姑妈是个小学教师,她知道父亲的病情后,拿出所有的积蓄,动员一切关系,寻找当地著名的中医大夫,竭尽全力予以治疗。当时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到处给父亲抓药。记得后院六九年备战时挖的地道口,全被父亲吃过的中药渣填平了。
开始的时候,父亲每天还能从家里走到大门外,靠在碗口粗的槐树下,和巷子里的乡党们打招呼,后来病情加重了,腿肿如桶,不能走路,就只好躺在土炕上消磨最后的时光。一日,瘦的皮包骨的父亲把我叫到炕边,拉着我的手说:“等我病好了,领你去找你顶峰叔学修柴油机,手艺学到手了,就不愁没饭吃。”顶峰说是父亲最好的朋友,也是教父亲修理柴油机的师傅。
在困难的年月里,多亏父亲学了一手修理柴油机的本领,经常利用晚上或请假的机会,跟着顶峰叔,偷着在外面揽点私活,挣点油盐酱醋钱。
人都有自己的特长,父亲不是读书的料,上了七年学,记不住几个字,仅会写自己的名字,但对机械修理,情有独钟。父亲曾对说:“他能闭着眼把一台柴油机拆卸成零件,然后能迅速地组装在一起,且运行如故。我相信父亲的话。
那时候,生产队里马达少,从机井里抽水灌溉,大多数用的是柴油机。父亲心灵手巧,对机械有天生的爱好。不管是生产队里的柴油机、水车、架子车、施农药用的喷雾器等坏了,都是父亲修理的。
父亲是农历11月去世的。去世前一天,父亲就躺在两扇门板拼起来的床上处于昏迷状态。哥哥在西部某部队上吃粮当兵不能回家,母亲劳累了数月,已筋疲力尽,晚上我躺在床板上伺候父亲。第二天早上,晴朗的天空中挂着昏黄的太阳。醒来后我用手背试了试父亲的鼻孔,还有微弱的气息。当我洗漱完毕回到床前,再用手背测试父亲的鼻孔时,鼻孔中已没了呼吸。
正在厨房里做早饭的母亲,听到我声嘶力竭的哭叫,发疯似的跑到父亲身边嚎啕大哭。
其实,父亲在我的印象中并不亲切,甚至有些厌恶。
我从小就是南北二堡子有名的黏蛋,一天不哭上几回,好像不能证明自己存在似的。父亲性格耿直,喜欢嘎嘣利索脆,遇到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整天像没睡醒似的,稍不顺心,就大哭大闹,不听人劝,还软硬不吃。父亲性子暴躁,三句两句好话说了完了不起作用,就对我一顿胖揍。父亲总想用武力使我服软,谁知我性格倔强的像头驴,根本不吃这一套。越打越哭,越打越骂,我成了隔壁四邻有名的砸不烂、打不服的“死蔓子瓜”。
父亲去世了,家里没了顶梁柱,四十二岁的母亲成了守着四个孩子的寡妇,我才感到家里塌了天,我才知道世事的艰难。我成了没有父亲的孩子。
高中才上了一年,懵懂无知的我,前途一片茫然,今后怎么办?
弟妹们还小,我忽然明白了自己肩上的责任——我必须为母亲分忧解难。
75年元月高中毕业后,我找父亲的好友——洨河抽水站总指挥苗叔,苗叔通过多方疏通,才使我进了公社水泥预制厂工作。在那个年轻人都想千方百计跳出“农门”的特殊年月里,我算迈出了不少人羡慕的第一步。
预制厂三年的劳动锻炼,让我经历了春夏秋冬、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使我认识了人生的艰难世道的坎坷。风雨的磨砺,让我感悟到父亲为我们这个家,付出的艰辛和努力。在那个风雨如磐的环境下,一个男人要养活四个孩子,肩上的担子是多么沉重?烦闷劳累了一天,父亲回到家里,本想歇息一会,偏偏遇到一个爱哭爱闹、油盐不进的儿子,性格再好的人,也会举起巴掌凑屁股的。
“沫沫,六点半了,英语课马上开始。”沫沫在“学而思网校”学习英语。妈妈催促沫沫。沫沫依依不舍地关掉视频。
我从回忆中抬起头来,望着桌上手机发愣。
我不知道有没有阴间,我不知道父亲飘向了何处?
沫沫可以通过手机,向父亲招手问好,我向谁问好呢?
明天就是父亲节,想着那些陪着孩子的父亲和陪着父亲的孩子,在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我只能在心里向父亲问好。
2019-06-15
作者简介:
王选信,长安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
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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