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云港连岛的半片面向黄海的岛弧上,走了半圈,从开始的起点大沙湾走到苏马湾,意犹未尽,我挪动疲惫的双脚,沿着未曾中止的栈道继续前行,这里已经不见人影,显然这个岛上终点浴场苏马湾截留了所有的游客前行的步履。
栈道下面,横七竖八地卧着奇形怪状的石头,就像一群刚刚活跃过的大大小小的怪兽,听得一声命令之后,倒卧在山脚下,在这里静止地存在着。
路边可以闻到刚刚被割掉的青草的嫩生生的气味,小径上一披披倒伏的割下来的有些憔悴的青草,收缩了它们的茂盛的叶子,让出了更多的路,可见这里不久前还是荒草掩径的荒僻之地。
没走多久,回首看,刚刚经过的苏马湾浴场,在眼界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细小的弧,远远地收敛在远方,而再往前看,突然发现前面的路,也戛然中止,栈道前方,挂着一个前面不再开放的通知,意味着无法再陪伴着黄海继续向前了。
只好沿着一条向内陆行走的路,向上而行,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条宽阔的公路,这是贯穿整个连岛的环岛路。坐在路边的隔离墩上,热气蒸人,休息了好一会,不知向哪里而去。身边是一个停车场,几辆车停在那儿,一只孔雀大摇大摆地站在车边,后来它径直走向了公路,在公路上旁若无人地倘佯起来。
据介绍,八十年代的时候,岛上是养貂的,现在看起来,岛上的生物已经换了一茬,孔雀成为这里的主人。
歇了一会,我觉得还是向苏马湾的入口而去,于是顺着山坡向下而行,走没多远,但我心里一直掂挂着这个岛上还有一座口碑颇响的邓小平雕像,不知在何处。正好看到前面的出口处,边上有一个看守人坐在那里,我便走过去,问那座雕像在哪里,他说还要向上走,大概四十分钟左右,我问有车子过去吗?他说,你只有下去到苏马湾那里乘车前往。
于是,我顺着山坡向下而走,这时,开始下起了零星的雨点,跑到苏马湾,来到公交车附近,一名志愿者告诉我,你要买票才能上车,而且到下一个地方之后就不能回来了,只能出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环岛路上的公交车只能是单行的方向。我觉得如果过去的话,我是否还能够回到出口呢?
其实是可以回到出口的,但我当时头脑短路,觉得如果绕岛而行,我回不到出口处怎么办?我的东西还寄存在出口处的一家店里呢。
于是,我放弃了继续前行的打算。
这时候,另一个错误,又向我袭来。在苏马湾浴场门口,这里人来人往,有下到浴场下面的,有抽身上来准备回去的,在这里,我看到对面有一座牌楼,上面标明是“金圣禅寺”字样,显然山顶上有一座寺庙,既然来了,还是上去看下看吧,即使庙无可看,但登高望远,从山巅之上,一览另一个角度下的黄海风波,也不虚此行吧。
于是踏上了上山之路。走着,走着,雨开始大了起来,幸好有小径边的繁茂树丛遮掩着,才开始下的雨水并没有大规模地溢出,还能保持着不受干扰的状态,但雨持续地累积着,头顶上的树枝承载不了积重难返的水滴,往下开始淅淅沥沥地甩出多余的积水,走起路来,不免有一些慌张了,脚步也快起来,顿时觉得气喘吁吁。看到前面有两个男游客躲在树丛下避雨,我也躲了进去,但发觉根本不能起到避雨的功能,索兴放弃了躲避计划,只身继续上行。没走多远,看到前面有铁质栏杆,后边的两位游客也追了上来,说,看样子就要到了,有栏杆,就说明离寺院不远了。
他们从我的身边一路小跑上去了,我歇了好一会儿,继续前行,不久,却见他们下来了,走的疾快,我问他们,你们到了?他说:还有一半路呢,爬不动了,认输了,半途而废。
我沿着他们下来的路,继续上爬,没过多久,就见到一条长廊,长廊尽头,有一个庙舍,我心里想,这不就是山上的庙吗?可是走进去一看,只是一个单独的庙宇,墙上写着地藏菩萨几个字样,根本不是金圣禅寺。
这座庙宇的前面有一个平台,走下云,可以一览无遗下面的苏马湾浴场,此刻一场大雨袭来,海滩上的人影被打得风流云散,不见人迹,只有那不知疲倦的海浪依然情有独钟地拍击着沙岸,掀起一成不变的白色的浪花,像一个小孩一样,不减它的永不衰减的顽皮与冲动。
逛了一圈,庙里没有一个人,边上有一条小道,通往山上的路,我走到庙的后边,看到有一个和尚师傅在忙碌不停,便问他,到山上的寺庙还有多远?
他说还有一半的路吧,但那寺庙在山的那一边。
也就是说到了山顶还是看不到寺庙。我好奇地问,那山上有什么?他说,有一个平台。
我犹豫不决,但想到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如果半途而废,实在可惜。于是一咬牙,决定继续而上。
往上的山路,更加陡峭,路上的石板,也很松动,有的地方,甚至塌陷下来,走起来还得小心翼翼。
就这么被山顶上有什么风景的一种念想蛊惑着,一步步地向上挪着艰涩的脚步,因为周围没有人迹,反倒可以大声地叫出爬山的艰难激发出来的哼哼声,在周边的树丛看来,我当时的样子肯定很狼狈。
终于到了山顶,一个大大的平台,中间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水泥桩,上面没有一个字,这意味着什么?好像放在这里的目的,就是告知这里是这条山路的顶端。
到了这个平台上,继续向前,看到一个停车场,边上还停着一辆三轮车,但看不到一个人影。
前面还有什么?
不甘心,继续沿着停车场往前走,通上了一条横向的大道,两头都看不到人,更看不到标识,不知向哪里走。
看到向右边的方向,是上行的道,而左首则是一条不知滑向哪里的下行道,觉得还是向右首那边走一段好一点,于是,沿着横向的路,向右边走去。走不多远,道路开始分岔,一条也是直接冲向山下去的,按那走势,应该通到苏马湾前面的那条环岛路那儿,而上行的路,很短,我自然选择这条向上的路。
沿着路向上走,转了一个弯,便上了一空阔的平台。这里可能就是半山腰的那个和尚说的平台吧。
平台上是用水泥板铺起来的,但中间缺了一块,可以看到下面是悬空的,我充满防备地注视着那个水泥板留下的缺口,心有余悸地担心下面的空档里,会跃出一个什么怪物来。
果然,当我踏上了水泥板搭起的平台,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缺口的时候,果然看到缺口下的凹陷里,刷地跳过一样什么小东西,吓了我一跳。借着那个缺口,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水,刚才跳过的小东西,是一个蜥蜴样的小动物,显然,它被上面的这个外来的脚步踏访者惊动了,在下面的狭小的空间里,提前作出了它的防范。
面前的这个似乎没有完工的水泥板磊成的空阔地,大概就是这座山上的平台吧。站在这个平台上,面前却是连绵的树木,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山脚下的任何景观,我滞留了片刻,还是觉得水泥板下那个大坑里的小动物更让人觉得诡异,我没有胆量再去研究下面究竟还有着什么样的生物,但它对我的防备,无形中也触动了我的恐慌,它害怕我,我何尝不害怕它?
我想到这个蜥蜴样的小动物是怎么生存在这个深陷的的空间里的,估计它在下面,依靠着那个空间里提供给它的意外而来的食源维持着它的生存,它与这个环境相安无事,不受世界的惊扰,而我偶然的介入,使它感受到了一个外来者的威胁,而我呢,在这个看不到人迹的地方,找不到一点生命的迹象,但这个地洞里的小生物,却让我感受到了这里的唯一的生命活力,我们都因为生命的存在方式,而感到了紧张,感到了这个世界有一点活力,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而两个不同的生命,却又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惊恐万状,这禁不住使我产生了连翩的浮想。什么才是与自然的亲密接触方式?什么才是与外物的感应程式?我茫然不知,只是觉得我贸然闯入的这个世界,充满着无法解开的神秘,无法去理解的诡异。我干扰了这个世界的原来的一切,只是我的多余的一念,让我的脚步踩入到这一边陌生之地,我一无所获,而这片区域里的原生的生物,却因为我的多余而有了些微的惊愕与恐慌,那么,我的踏访不是同样的多余的吗?
还是让我的脚步抽身而去吧。
于是,我疾快地选择了下山的路,让自然以它们的方式,还原它们原来的寂静与安宁吧。
下车的路更加难走,我都担心能否走到山脚下,好不容易来到了半山腰的那座庙宇,休息了好长时间,才继续起程,几乎是一步一探地点击完了所有下山的石阶,回到了人声鼎沸的苏马湾那儿。
但我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山顶上那个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蜥蜴样的小动物,它是山上的唯一的活物,在山巅之上灵动地存在着,它带给我的是一种难以向别人言说的神秘感,长久地弥漫在我的心头。
在苏马湾那儿,我乘车下山,山上传来雷声隆隆,一场暴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以更强烈的排场席卷而来。那个地洞里的水,是否会溢满呢?那个在里面混生活的小生物,会被那些水淹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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