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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赏
偷 瓜
30多年前，老家的粮食刚能自给，西瓜还是奢侈品。那时家里根本不会拿钱买西瓜。但我们小孩子馋得不行，所以偷西瓜吃是常有的事。当然，偷瓜绝不能让大人知道，否则是要挨打骂的。
我虽胆小，却也贪吃。小学时受别人鼓动，终未敌过诱惑，竟也做了一次偷瓜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惊险刺激，还能让我一阵紧张。
那年邻村老李家在村西北的坡地里种了一大片西瓜。自西瓜刚一结出，我们就开始惦记了。眼瞅着西瓜一天天长大，偷吃的想法就越发按耐不住。老李肯定是要严加防范的，除了在瓜地周围插上枣刺篱笆，还派人24小时看园。想要下手确实很难。
终于等到了时机。盛夏的夜里，酷热难耐，蚊虫且多。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各自征得家里同意，和村里其他小孩一样，睡到了村部的平房顶上。很显然，偷瓜这事，必得晚上，如果夜宿家里将很难逃脱父母的看管。
平房上睡的小孩很多。因心里有鬼，我们四人难以入眠。约摸过了夜里两点，四人悄悄下了平房。行动开始。
凉风习习，月光如水，万籁俱寂。沿着前几日踩好的路线小心翼翼向瓜地摸索，我们一路上脚步轻轻，不敢说话。
顺着一条沟壑的边沿，穿过数十块麦茬地，终于到了瓜地边。我们匍匐在地，气不敢出，要确认没有惊动老李头。
良久，开始动手。小军胆子最大，爬在最前。只见他爬上地堰，先是左右观察了一阵，发现无异常后，就拿手用力拔出了地边的枣刺，把篱笆墙弄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小军一个手势，我跟着也爬了上去。遵照计划，小刚和小辉留在堰下接应。
月光之下，大大小小的西瓜泛着青光，让人心生爱慕。不过我们并不敢贸然下手，因为不知道西瓜是否长熟。我们学着排雷工兵的样子一步一步向里爬行，坚信大瓜熟瓜一定在地中央。忽然抬头看见远处瓜棚边堆着的一大堆已经摘下的西瓜。我和小军心领神会。对，直接抱那里的瓜走，肯定百分百熟。
一兴奋，也不那么害怕了，我俩从地上爬起，猫着腰向瓜棚靠近。瓜棚里肯定有人，离看园人越近，必越危险。但为了吃上西瓜，必须要冒这个险。
我们到了瓜棚，听得里面鼾声阵阵，伸头往里一看，老李头睡得正香，不觉一阵窃喜，胆子就又大了一些。赶紧抱吧。我俩一人抱俩，转身轻走。到了地边，接应的小刚和小辉早已张开双臂。月光之下，他俩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西瓜到手，赶紧逃离现场，四人每人抱着一个西瓜，原路返回。我们的脚步比来时快了很多。岂料小辉被绊，一个趔趄，怀里的西瓜被摔在地上开了瓢。借着月光，可以看见那碎瓜就躺在一字排开的数堆牛粪边上。这瓜没法吃了，真是暴殄天物！我和小军气得直跺脚。
我们分工仍然不变，只是小刚和小辉不再前往接应，只需和三个西瓜一块留原地等待。
再进瓜地，小军依然打头阵，我紧紧跟随。老李家的西瓜还是那么诱人，老李头还是睡得很沉。贪婪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竟可以让人忘乎所以。看着那一大堆西瓜，我和小军居然想要挑出最大的，小军甚至装模作样在瓜皮上敲来敲去，他要挑出已经熟透但没熟过的大瓜。
突然，鼾声戛然而止。我发觉危险，立时被吓得呆在那里，不敢动弹。只见看瓜人像电影里的诈尸一般猛地坐起，喝道：“谁？你们来弄啥哩？”
我已被吓傻了。还是小军反应快，“跑！”我这才明白过来，跳起来跟着小军拔腿飞奔。我虽记得当时自己的脚不只是踩碎了西瓜，踢到了屁股，可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穿过地边的枣刺篱笆墙的。
后面，看瓜人发疯似地大声叫骂：“小功，小祥，西边路上截住，打石头！”我听出那是李老太，她那时五十多岁，是邻村数一数二的骂街高手。小功，小祥是她的两个痞子儿子。
还有机关和埋伏？我感觉那一刻就要拉裤子了。还好，我们逃跑的路线是瓜地的东边，不是西边。
正所谓慌不择路。我和小军哪里还顾得上来时探好的路，更不敢和小刚他们会合，索性兵分两路，各自跑吧。我们跑呀跑，只跑得眼冒金星，心慌气短。即便跑回到村里，也未觉脱险，我真怕李老太的儿子追来。我躲到了村里的一间老房子里，不能回村部平房，更不敢回家。也不知道他们三个怎么样了。
直到天色将亮，我们四人才终于再次碰面。小军说他就躲在废弃的烟房里，而小刚和小辉则藏在半人高的玉米地里。
“瓜呢？”小军问。
“我俩听到喊声，猜想着你俩被逮住了。我俩也害怕抱着西瓜被发现，急着跑，就把瓜扔到村北的沟里了。”
“……”
看着小军胳膊上被枣刺划出的血印和自己裤腿上的口子，我懊恼不已，心里不停埋怨：忙了一晚上，一口没吃上。看来，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第二天下午，我放牛时，昨晚老李家西瓜被偷的事已经传开。有人说，两个壮汉偷袭了瓜地，还顺手拿了瓜棚里的西瓜刀，要对李老太下手。老李家放出话来，必会加强戒备，让偷瓜贼有来无回。
我就又开始后怕，发誓不再偷瓜，永不做贼。
作者简介
广岩，原名范正伟，男，70后，中学高级教师，现任教于河南省渑池县某中学。喜欢文字，唯真为贵。重拾写作，只为不愿沉默。今生愿做一缕光，能够照亮周围的方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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