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隋末唐初的十八家反王,有人说那就是演义小说里的人物,当不得真。但是我们看正史就会很高兴地发现:这十八家反王居然都真实存在,其中被李渊赐姓李的不止罗艺一个,而这个跟罗艺一样被赐姓李的反王,居然还受封上柱国,享受着跟秦琼秦叔宝一样的荣光。不过这位反王也真的不是浪得虚名,他的武功不错,而且似乎比刮骨疗毒的关云长对自己还狠,只可惜这位反王有刮骨疗毒的勇气,他的数百义子却没有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在一场偷袭战中,一个义父和数百个义子被人家一窝端了。
这位反王名字叫高开道,笔者一开始是在《隋唐嘉话》里看到他的事迹的,说他脸上中箭之后,让医生在脸上钉楔子,把骨头撑裂之后拔箭,他却在那里“奏伎进膳不辍”。对这段记载笔者曾持怀疑态度:“脸上动手术,你用啥喝酒吃肉?”但是翻到《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八唐纪四》,却找到了更详细的记载,咱们在讲他怎么受封上柱国并赐姓李之前,先讲讲他脸上钉楔子的故事。
据《资治通鉴》记载,高开道这个人做过带路党,曾经领着颉利可汗进攻马邑,结果脸上挨了一箭。那箭头射得很深,所以第一个医生表示无能为力:“镞深,不可出。”结果被高开道一刀砍死,换了第二个比较聪明的医生:“拔倒是能拔出来,但我怕您受不了这个疼。”高开道再起一刀,第二个医生也命归黄泉。第三个医生一句废话都没有,答了“可出”两个字就动手,这个过程太过惊悚,就不翻译了:“乃凿骨,置楔其间,骨裂寸馀,竟出其镞。”
综合新旧两唐书的记载,我们可以大致还原一下高开道受封上柱国赐姓李的过程:在唐高祖李渊武德三年,幽州罗艺被窦建德痛扁,情急之下就向已经自称燕王(杀了演义中的相州白御王高谈圣,也就是正史中的大乘皇帝高昙晟)的高开道求救。很讲义气的山东私盐贩子(沧州阳信人,世煮盐为生)高开道带领两千精锐骑兵驰援幽州,把窦建德吓跑了。
就在同一年,罗艺和高开道先后向唐高祖李渊表示臣服,但是李渊好像很狡猾,他把两个人同时赐姓李,却把罗艺封为燕王,把原先的燕王高开道封为北平郡王、蔚州总管,另外再加一个上柱国的荣誉称号。这摆明了是让李(罗)艺和李(高)开道互掐,然后李渊在长安坐收渔人之利,幽州北平府的二李成了刀俎之下的鲤鱼。最后高开道一气之下,跟罗艺绝交,勾搭上了颉利可汗和刘黑闼,恢复了自己的燕王称号——此前曾摆设鸿门宴要干掉李渊册封的燕王罗艺,未遂。
其实也难怪高开道不服气,因为他是有骄傲的资本的,首先就是他武艺高强,曾经“独身决战,杀数十人”,而且还一个飞毛腿:“少矫勇,走及奔马”。而高开道不服罗艺并敢跟李渊叫板的最大本钱,就是他的数百个干儿子:“开道募壮士数百为养子”。有这几百个很能打的干儿子撑腰,高开道自然不会屈居人下,特别是不忿罗艺:“早知道这厮会抢我的燕王之位,就任由窦建德干掉他好了。”
但事实证明,罗艺这个人在正史中不咋地,高开道也未必就比他强。他那几百个干儿子中,一个像尉迟敬德和程咬金那样能打的也没有,尤其是不会空手入白刃,当马槊和长刀被偷走之后,就成了叫花子没蛇耍。而在高开道当了汉奸带路党之后,他手下的山东好汉就都不想跟他干了,“(开道)北恃突厥之众,其将士多山东人,思还本士,人心颇离。”
雪上加霜的是,刘黑闼的部将张君立与高开道的部将张金树勾搭在了一起,琢磨着干掉高开道和他的数百个义子。这俩小子合谋上演了一出“胡车儿盗戟”,把高开道义子们的弓弦弄断,长刀和马槊都抱走了:“绝其弓弦,又取刀槊聚床下。既暝,金树以其徒噪攻之,数人者抱刀槊出。”等到高开道的义子们准备战斗的时候,却发现“弓弦皆绝,刀仗已失”。这些义子们完美地预演了“儿徒叛逆(后来这一招被说相声的学去了)”,不但没有像典韦那样以人为戟,也没有像程咬金那样撅断刺在身上的马槊,更没有表演尉迟敬德的空手夺槊,反而一股脑投降到了叛逆张金树那里。
众叛亲离的高开道只好召集自己的家人直了最后一顿饭,“缢其妻妾及诸子而后自杀”。但是造反的张君立也没得到好果子吃,张金树杀了高开道之后,顺手也把他杀了,而那些争相投靠(义儿穷蹙,争归金树)的义子们,张金树也没客气,“执其义儿,皆斩之”。那个张金树后来投奔李唐,也泯然众矣。高开道的遭遇似乎验证了一个道理:叛逃的儿徒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毕竟连师父干爹都能背叛的人,只有利用价值,用完就像抹布一样丢掉了。要想得到信任和重用,那比登天还难,除非你长了一张地包天的猴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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