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康海群,中国青年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互联网文学联盟特约作家,南通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光明日报》《中国教师报》《齐鲁文学》以及中国作家网、散文网等报刊媒体。现供职于江苏省如东县教育体育局。
中考之后【原创】
中考过后,就是漫长而焦灼的暑假。
上世纪80年代末,乡亲们告别茅草屋,住上青砖瓦房,土窑功不可没。七月流火,双亲忙着准备建房。记忆中,那时候处处筑土窑,队队把窑烧。人人码砖瓦,天天青烟冒。广大农村的“队办企业”异常红火。我们生产队西南河边就有土窑,那年七月,建房用的砖瓦轮到我家烧,旧貌换新颜全靠这一窑了。
起早摸黑干完庄稼活儿,双亲将家里多年积攒起来的稻草、棉秆、木柴挑到土窑边的空地上堆起来,用作燃料。砖瓦泥坯从铲泥、挖泥、和泥、揉搓、装斗、铲斗、割切、扣斗、抽坯、端坯、拾坯、运坯、上架,十几道工序来不得半点马虎。做砖制瓦,队里有专门工匠,其中有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哥军儿,人灵泛,手艺好。母亲说,考不上回来跟军儿做学徒,混碗饭吃。我不以为然,暗地里叫着劲儿:我才不干呢!
家里请了烧窑的孙师傅,也就是乡亲们嘴里的“窑匠”。孙师傅是个幽默开朗汉子。“你是风儿,我是砖,缠缠绵绵就三天。”哼唱着快乐小曲,在窑炉下层灶口用干稻草引燃,待火势变大,再加入少量棉秆、木头。窑炉有个观火洞,孙师傅不时凑过去,刹那间,他的脸就由灰暗的古铜色变成明亮的赤铜色。掌握火候是一门绝活,大概是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悟得的,看看孙师傅的脸就知道了。装进的砖坯、瓦坯一般需要日夜不歇烧三天。熄火,窑膛自然冷却后出的是红砖。若要青砖,熄火后要从窑顶向窑炉内沁水,这个技术活,孙师傅最拿手,他沁水出的砖非常周正,青一色,敲起来当当响。
出窑的日子非同一般,家里请了邻居大伯大叔、大妈大婶。那年月乡村几乎见不到拖拉机影子,就连两个轮的拖车也很少见,从土窑到我家有三四里,青砖青瓦全是他们一摞摞挑回来的。记得那天,母亲早早起床,烧了开水,泡了几瓷盆竹叶茶。我醒来,帮忙的邻居已经挑了好几趟,歇下来吃早饭。我也拿碗盛粥,发现锅里的粥不多了,就赶紧缩回手里的勺子。
本来那天我是应该去土窑搭把手的,可不知什么原因,我就是没去。后来,我妈一提起这事就生气,说我只顾躲在帐子里看无而八鬼的书,也不见眼生情去搬搬砖头。其实,那年头也没有什么书好读的。记不清从哪儿弄来了一本残缺的《三侠五义》,这部清代古典长篇侠义公案小说,堪称中国武侠小说的开山之作。小说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横云断岭”式的叙事让我欲罢不能。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双侠丁兆兰丁兆蕙、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等等,一个个英雄豪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行为读来令我热血沸腾。鲁迅先生认为《三侠五义》“独生写草野豪杰,辄奕奕有神,间或衬以世态,杂以诙谐,亦每令莽夫分外生色。”这个品评是非常精确的。
报考江苏省如皋师范学校,英语班要提前参加面试。袁德胜老师将我和康红兵喊到宿舍,辅导了两天。后来不知何故,学校并未通知我参加英语面试。再后来听人说,是我错过了机会,要是我把当年参加市级英语竞赛一等奖证书拿过去,上英语班是板上钉钉的事。大概是填报志愿时写了“服从”二字,我接到了江苏省如皋师范学校普师班的面试通知,提前一天跟同学袁荣去了掘港。陪同去的袁荣爸爸三年后成了我的同事。之前我们没做任何准备,那天晚上,我和袁荣接受了他爸爸半个小时的素描培训。第二天面试,有试唱、绘画和体育测试,也许因为我做仰卧起坐又快又好,就被江苏省如皋师范学校体育特长班录取了。
那个暑假,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一个炎热的下午,我骑自行车去双甸新华书店买了一本郭风选编的《散文诗选》,里面都是名作集萃。在淫雨霏霏的清晨,抑或闷热难耐的午后,我拿出来读一两篇。诗文中精美的语言和深远的意境让我着迷……可以说,这本书带给我从未有过的阅读快感和美的享受。
除了到田里帮母亲除草,施肥,掰玉米,记忆最深的就是编织鱼网。如东工艺品厂坐落在袁庄乡政府河东,厂里不时放线给农村散户结网。那时外出打工尚未形成潮流,农人种植养殖,闲下来结网挣钱,这些都是他们重要的收入来源。就这样见缝插针,凭自己辛勤劳动挣点钱也并不顺心顺意。母亲婶婶的儿子是车间主任,因有这层关系,母亲总能拿到结网线。从学着穿梭上线,到摸索结出第一个网眼,再到走线飞梭,我一个月搞定。到暑假结束,顺顺利利完完整整结了一张长长的网……作为犒赏,母亲给我买了一身崭新的夏服。
就这样,穿着这身夏服,我跨进了如皋师范学校的大门。
主 编:罗永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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