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墙壁,聆听了比教堂更多的祷告,这里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站。”
前段时间,陪母亲去医院探望亲友。
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ICU。
ICU,又叫重症监护室。
医院里最特别的一个部门,除了日均上万的高昂费用,最让人揪心的,或许就是:
这里的每一位病人,都已直面死神。
探视时间被安排到下午4点,只能一个人进去,只有30分钟的时间。
当时,我并不太理解母亲,为什么一定要从上午等到下午,为什么非要换上无菌服进ICU。
在我的认知中,对于没有意识的人来说,是否进去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因为对方是感受不到的。
两天后,母亲告诉我,病重的长辈去世了。
然后听她在电话里感慨:
你这位爷爷(逝去的长辈)可是好人啊,
当年在工作上帮过你爸,多亏了他才……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那次探望,其实是最后的道别。
其实,当天从大人们互相安慰的话中就得知,希望有些渺茫了。
所以听到他们还在说,“放心,会好的”之类的话,我甚至还觉得有些矫情。
如今再去想这件事,只觉得自己难为情。
加油鼓励的话,是说给活着的人听的,那是一种宽慰,
等待着进ICU,更像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在还来得及的时候,道一声感谢。
那是,对生命的仪式感。
只是,太年轻的自己,当时不懂。
不懂的,又何止于此。
或许,在医院待上一天,你能窥探到更多:
它就像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这道防线的边缘,
有的人忙着生,
有的人忙着死,
有的人忙着生不如死,
有的人忙着向死而生。
刚刚退休的商学兰,被查出了盆骨恶性肿瘤。
只有做截肢手术,才能暂时保命。
在医院过生日的商学兰
面对命运的安排,
她从一开始的绝望无助,
到后来的全盘接受,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冷静下来,商学兰开始为接下来的日子做准备。
首先,她要教老公烧菜。
看着被自己照顾了32年的老伴,她有些心疼,却还是忍不住地吐槽到:
“你不要脑子里再想着依赖我。”
坚强,是藏在平静背后的暗涌。
商学兰有条不紊地完成着她早已计划好的事情。
趁着手术前,趁着还有腿,教完老公炒菜,她又连续踩了三天缝纫机的脚踏板。
这台缝纫机,是她结婚时的嫁妆,这是她最后一次用这台机器,帮家人缝制过冬的被子。
被子赶出来了,她又用剩余的布料,做了7个坐垫,2个靠垫,和1个布兜儿。
商学兰喊来老伴儿,打开布兜儿,练习没有腿的日子,如何背自己。
她说:
“因为左腿没有了,没有这块布,更加难背自己。”
老伴儿不再结实的后背,是商学兰今后的“靠山”。
对一个爱美的女人来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要她承受身体的残缺。
手术的前一天,商学兰刻意化好妆,见了自己的亲人。
手术后,她在医院里躺了71天,才出院。
回到家的商学兰,碰到楼下的老邻居,会偷偷抹眼泪。
看到笨手笨脚的老伴儿和女儿,会忍不住唠唠叨叨。
过年了,她想再为家人炸一次春卷,平时在人前连手都羞于牵的老公,那一天,紧紧地站在背后抱住她。
商学兰笑着说:
三十几年了,都没做过这样的动作。
她一边积极地适应新的生活,一边也会忍不住叹气到:
“这样混混,也不知道要混几年。”
无奈、复杂的语气里,是对生命强烈的渴望。
平时大老粗的丈夫,在旁边突然说道:
你混几年,我混几年,你到东我到东,你到西我到西,
你到什么地方,我也到什么地方,分不开了。
如果可以,谁不想好好地活下去。
肿瘤原位复发,病魔时刻都在提醒商学兰,时日无多了。
陪在妻子身边的孙圣道对记者说:
这袜子啊,
袜子没人补了,
原来都是老婆弄的,
现在就是我弄不来,
原来坏了以后她补一补,
我也不想买新的,
新的也不舒服,还是旧的舒服。
什么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截肢了,会想念走路,化疗了,会想念长头发肿瘤转移了,会觉得睡个好觉真好,失去了,才懂得拥有的幸福。
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
“每一个你所厌烦的今天,都是昨天死去的人,曾经奢望过的明天。”
当时,我的感受不深,
现在,之于你们,又能懂几分?
对着镜子,梳假发的商学兰
杨凯,29岁,爱喝酒。
一次酒后腹痛,生命垂危了。
发病前一天,他喝了白酒、黄酒、再加上火锅,得了急性胰腺炎。
有人形容这种病,就好比是把硫酸倒进了肚子里。
这种严重的炎症,足以让任何一个强壮的年轻人,濒临绝境。
幸运的是,重症医学的发展,让人类在对抗死亡时,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勇气。
在医生的努力下,昏迷了8天的杨凯,最终挺过来了。
出院时,杨凯心有余悸地说:
“我回家后一定要好好保养。”
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候,ICU就像是人生一个突然的急刹车。
又有多少人,还在仗着年轻,挥霍着自己的身体,预支着自己的明天。
或许,人间残酷之处就在于,
每个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是突然病倒的那一个。
但其实,年轻人,也是会突然死掉的。
生命就是这样,有猝不及防,也有为时已晚。
纪录片《生命里》,将镜头对准了一个临终关怀的医院:那里收治的主要是癌症晚期患者,生命所剩的时间大多不超过三个月。
死亡,在那里成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生命最后的时光,人们都在忙什么?
82岁的吴留生,想回嘉兴海盐,再看故乡一眼。
虽然离她住的医院并不遥远,可吴留生已经离不开病床了。
弥留之际,她只能在儿子的手机上,看看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
她知道,令她魂牵梦萦的故乡,有生之年,是回不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朱慧芳,拜托家人和医护人员帮她找一下女儿。
断绝往来十几年,终究是心里最深的牵念。
尽管医护人员付出了种种努力,还是没能联系到她的女儿。
这辈子,一世母女,或许不尽人意。
来生,又有多少人,能有缘再聚。
护士张敏,正在用手机拍一个视频。
老太颤颤巍巍地对着镜头叮咛到:
老头子,
一个事情,吃。
第二,睡。
张敏要把视频,从医院送到敬老院。
那里的周爷爷,是老太最惦记的人。
相隔不远的距离,能在视频里见上一面,是这对没有行动能力的老夫妻,最大的心愿。
敬老院的周爷爷
家人和医护人员的付出,给了这些老人最后的爱与陪伴,故事的底色,苍凉,却又温暖。
那些未完成的心愿,
那些未圆满的遗憾,
到后来,
有多少不着急,都变成了来不及。
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
曾这样解释“向死而生”的意义:
当你无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体会生的意义。
那些与死神擦过肩的人,一定会比我们更懂得如何活着。
去见想见的人,珍惜来之不易的健康,放下不必要的仇恨,对生命,心存感恩。
邱晨在《奇葩说》上,聊到自己的患癌经历。
那次经历,逼着她调整了作息,改变了陋习,
甚至改变了,她对世界,对他人,对自己的看法。
她说:
死亡,是对生命最精准的教育。
它不跟你讨价还价,它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也只有如此,我们才可以放下内心,
最坚持的那一点偏见和傲慢,放下内心自以为是的那点漫不经心。
嘴上天天说着大不了一死的人,
一定没有见过死亡。
常常抱怨颓废的人,也不会懂:
有些人,光为了活着,就已拼尽全力。
今天,我们在这里谈论死亡,
不是为了故作深沉,刻意悲伤。
而是因为:
我们对“死”有太多忌讳,却从未学会对它敬畏。
还是那句话:
“每一个你所厌烦的今天,都是昨天死去的人,曾经奢望过的明天。”
真希望我们都能好好活着,
趁还年轻,趁还来得及,
趁这个世界还属于你。
部分素材来源:
纪录片《人间世》
纪录片《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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