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98年世界杯后再未打入任何一届大赛决赛圈的苏格兰,在2020年欧洲杯出线权争夺上也命悬一线。作为现代足球的摇篮,苏格兰却沦为荒原,甚至不断向地狱滑落,原因何在?
37年前的一个午后,也就是1982年世界杯第一阶段小组赛巴西大战苏格兰的赛前9小时,塞维利亚的比利亚马林球场就像是露天迪厅,从苏格兰远道而来的2.5万名球迷占据了看台,他们载歌载舞,现场散发着啤酒的味道。当1967年率领凯尔特人夺得苏格兰第一座欧冠奖杯的传奇教练乔克·斯坦带领球队入场时,苏格兰球迷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1982年世界杯第一阶段小组赛巴西大战苏格兰
那一晚的安达卢西亚,苏格兰的首发阵容中有阿兰·汉森、弗兰克·格雷、索内斯、约翰·沃克、斯特拉坎、斯蒂夫·阿奇博尔德、约翰·罗伯逊……替补席上更是星光熠熠:达格利什、麦克利什、麦格兰、乔·乔丹、布拉齐尔……那支苏格兰阵中除门将外的19名球员中,只有5人职业生涯没有拿到过欧冠锦标。
这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足球影像,那一支强大的球队,标志的是苏格兰足球逝去的荣光。
星光不再
自1998年法国世界杯后缺席了所有大赛决赛圈的苏格兰足球,到底怎么了?那些当年被英格兰豪门疯抢的苏格兰球员,都到哪里去了?
不论1960年代比尔·尼科尔森执教的托特纳姆热刺,1970年代统治欧洲的利物浦和诺丁汉森林,还是1980年代初博比·罗布森执教的伊普斯维奇,苏格兰球员都是不可或缺的:戴夫·麦凯和约翰·怀特(托特纳姆),汉森、达格利什、索内斯和尼科尔(利物浦),肯尼·巴恩斯、约翰·麦戈文、弗兰克·格雷、格米尔(诺丁汉森林),约翰·沃克、布拉齐尔和乔治·伯利(伊普斯维奇)……
更别提1970年代的利兹联,他们在1975年打入欧冠决赛时,阵中有6名苏格兰球员(戴维·斯图尔特,弗兰克·格雷和埃迪·格雷,布雷姆纳,乔·乔丹,洛里默),还有当时效力曼联的马卡里、巴肯、戈登·麦奎因以及1964年金球奖得主丹尼斯·劳。那是另一个时代的苏格兰,从1974年至1998年,他们打入了除1994年之外的每一届世界杯。
尽管如今的球队拥有一位欧洲冠军(利物浦后卫安迪·罗伯逊),但星光显然要黯淡许多。苏格兰的豪门俱乐部甚至被卢森堡球队淘汰出欧战(两年前的流浪者),苏格兰队国际排名只有第52位(欧洲第29位,英国4支代表队中排名最低),今年3月的欧洲杯预选赛中,他们客场被哈萨克斯坦3比0击败,堪称耻辱——要知道哈萨克斯坦世界排名仅117位,此前被他们以3球及以上优势击败且完成零封的球队只有:巴基斯坦,阿联酋,老挝,尼泊尔,中国澳门,安道尔,阿塞拜疆。
如果不是欧洲国家联赛成绩尚可(C级别第1组头名,明年3月可以参加欧洲杯预选赛附加赛),已经在欧预赛I组中被比利时和俄罗斯击败(这两队均已提前出线)、甚至排在塞浦路斯身后的苏格兰,怕是早已跟明年的欧洲杯说拜拜了。
现实版《猜火车》
本世纪以来,立陶宛、阿尔巴尼亚、冰岛、北爱尔兰、威尔士这样的昔日鱼腩都打入过欧洲杯决赛圈,苏格兰自1996年以来还从未尝过鲜。那届比赛中,由克雷格·布朗执教、麦卡利斯特领衔的那支年迈的球队,差点打入了1/4决赛,只因进球数少而被荷兰淘汰。其实,苏格兰足球的没落早在1980年代中期就开始了,只是麦考伊斯特、麦卡利斯特、约翰·罗伯逊、约翰·柯林斯这帮球员靠着个人能力才延缓了低谷的出现。
在如今发生巨大变革的社会中,苏格兰变得太小了,已经不足以承载他们曾经伟大的历史。苏格兰没有发明足球,但赋予了现代足球太多的历史:第一名职业球员詹姆斯·兰,足总杯决赛参赛次数保持者(9次)和足总传奇主席阿瑟·金奈尔德,英格兰足球联赛和职业联赛的创立者、前阿斯顿维拉老板威廉·麦格雷戈,他们的球员曾被称为球场上的“教授”,他们开创了以短传为基础的足球风格,利物浦的第一支球队拥有11个苏格兰人,从而外号“Mac的球队”(Mac为盖尔语“之子”的意思,苏格兰、爱尔兰姓氏常见的前缀)。
伴随着世界的改变,Mac们消失了。当多数国家从移民和民族融合中获益时(包括足球强国德国、法国、意大利等),苏格兰却仍在种族纯洁中闭关锁国(白人占到96%);当曾经因为地理位置而受困的北欧诸国主动求变,通过封闭球场、人工草皮等现代化设施来提高足球水平时,苏格兰扔把自己关在原生态的围墙之后;当很多国家和地区(比如英格兰)在技战术层面奋发图强、追赶领先者时,苏格兰只是眼看着时光流逝,去缅怀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传奇球员和教练,比如香克利、巴斯比、斯坦和弗格森……一言以蔽之,苏格兰不懂得适应和自我更新。
曾经为苏格兰培养出众多人才的街头足球已经消失,格拉斯哥、邓迪、阿伯丁这些足球城市也几近枯竭。他们最近的一位优秀前锋麦考伊斯特说过,曾被视为英雄的球员,如今被一片荒原上的纯血母马所取代。话有点难听,却没错。去年,苏格兰因吸毒而导致的死亡率(每百万人中有218人),在欧洲排名最高,和2017年相比提升了27%。著名影片《猜火车》中描述的那一代人,不是艺术手段的加工,而是赤裸裸的现实。邓迪是受此现象影响最严重的城市之一,邓迪FC曾打入1963年欧冠半决赛,邓迪联曾打入1987年联盟杯决赛,两家俱乐部如今都处于苏格兰次级联赛。
与俄罗斯的一役过后,32岁的英超宿将斯诺德格拉斯(右上图)宣布从国家队退役,球队必须更多依赖罗伯逊(右下图)这位利物浦左后卫了。
麦当劳和iPad
人才储备已经干涸。不仅是数量,还有质量。2018年2月至4月第二次执教苏格兰队的麦克利什,比2007年首次执教时使用的球员数量几乎翻了一倍(46人对26人)。但苏格兰的“天才”如今要么是边卫(罗伯逊和蒂尔尼),要么是中场工兵(麦克托米奈)。主力门将戴维·马歇尔效力于英冠球队威根,如同两名中卫马尔格鲁(威根)和利亚姆·库珀(利兹联),中锋麦克伯尼上赛季也效力英冠斯旺西。
如今的苏格兰发掘不出天才。足总及其俱乐部近来实施了一种名为“Bio-Banding”的体系,可以根据生理年龄而不是出生年龄,来让球员们一起训练比赛,以此加快他们的进步,提高身体素质和竞争力。这种体系能否成功不得而知,但苏格兰的顶级俱乐部眼下关注的是成绩,而不是发展。上赛季排名联赛前三的流浪者、凯尔特人和爱尔兰人,都决定放弃参加本赛季的预备队联赛(U23级别),因为这个比赛实在没有太大意义,由于球队实力差距太大,7比0、8比0的比分司空见惯。而在1967年,凯尔特人的预备队中可是拥有达格利什、麦格兰和马卡里这样的球员。如今,这些豪门的年轻人只能希望通过友谊赛来获得进步,对手通常是英格兰俱乐部的预备队。但谁来指引和认可他们的天才呢?安迪·罗伯逊不是在15岁那年因为身高原因而被凯尔特人放弃吗?
如今苏超三大豪门的主教练都不是苏格兰人。英格兰高水平球队的教练席上,也没有了苏格兰人的身影,7年前至少还有6人:弗格森,莫耶斯,达格利什,麦克利什,保罗·兰伯特,斯蒂夫·基恩。苏格兰再也培养不出优秀的教练。联赛中,看着尼尔·伦农(凯尔特人)、杰拉德(流浪者)和赫金博顿(爱尔兰人)在教练席上指挥,让人更加怀念昔日的时光。
球场上,最新涌现出的一批球员,仍在努力地试图带领苏格兰走出低谷,比如托尼·瓦特、伊斯兰·费鲁兹、约翰尼·罗素、麦凯-史蒂文、杰克·哈珀、瑞安·高尔德以及奥利弗·伯克。和那些自1998年之后再也没有尝过大赛滋味的前辈一样,苏格兰U20梯队自1987年以来只参加过一次世青赛(2007年),结果小组赛3场尽墨。尽管凯尔特人与流浪者之间的对立仍能吸引很多球迷(苏超场均观众1.6万人,两大豪门场均超过5万人),但无法让苏格兰代表队变得更强。
8月31日,格拉斯哥流浪者主场0比2不敌凯尔特人,“老字号德比”依然火爆,但两队帅印分别由英格兰人杰拉德和北爱尔兰人尼尔·伦农执掌,总归让不少苏格兰球迷心里不是滋味。
新任苏格兰主帅斯蒂夫·克拉克,曾是穆里尼奥在切尔西的助手,5月上任以来,球队2胜4负的成绩已让他如坐针毡。凯尔特人主帅伦农表示:“足球已经不是年轻人优先的选择对象。走在格拉斯哥西部,我很少看到街上或停车场里有孩子踢球。他们都留在家里,躺在沙发里看视频,但靠iPad永远都无法赢下一场比赛。”我们的苏格兰记者同行帕特里克·巴克利和乔纳森·诺思克罗夫特总结道:“现代科技和年轻人酷爱垃圾食品,是真正的问题,这些东西污染了我们的足球。”
麦当劳和iPad应该为苏格兰足球的沉沦负责?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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